“你这个不孝子,生了你有什么用,从不来看望我们,连赡养费都不出,我们今天就要让法官来评评理!”
“谁让你们偏心,几个崽当中,凭什么就把给我的田收回去,你们不把田土还给我,就别想让我出赡养费?”
……
10月27日,两位80多岁的老人早早地等在我们法庭门口,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出现,他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,矛盾十分尖锐。见此情景,作为承办法官的我连忙将他们劝开,给老太太、老大爷各泡了一杯茶,让他俩消消气,一切等开庭的时候再慢慢说。
庭审一开始,作为原告的老太太情绪激动:“法官,我们家这个崽太没有搞手了(“太没有用了” 地方方言),怨我们收回了他的田土,他爸前几年中了风,只要他一年拿1500元的生活费给我们,他都不肯,这样的崽有什么用?。。。。。。”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。
老太太名叫王翠华,她的老伴名叫唐民生,两人都已年过八旬,共生育了四个儿女。唐老夫妇含辛茹苦地将四个儿女抚育成人。小女儿远嫁外地,三个儿子相继在农村娶了媳妇,平时都以务农为生。为了减少儿子们的经济负担,唐老夫妇很早就跟儿子们分了家,把自家大部分责任田平均分给三个儿子,自己则单独住进了老房子,靠种点闲田挣点生活费。二老住的地方不远,平时二儿子和小儿子总是带上家人隔三差五地去看望两位老人,对老人们嘘寒问暖。而大儿子唐小文一家却鲜少去,甚至连老人生病也只让孩子代替自己到老人那里打个转。久而久之,唐小文一家对父母的冷漠成了唐老夫妇的一块心病。
2010年,为了促使唐小文改变对老人的态度,唐老夫妇决定将分给唐小文的责任田收回来,这引起了唐小文的强烈不满。不久,年事已高的唐大爷中了风,落下了腿脚的后遗症,两个弟弟便与大哥唐小文商量轮流赡养父母:每人每年轮流接父母回家照顾,并每年向父母支付1500元赡养费。但心存不满的唐小文并没有按照协议履行义务,无奈之下唐老太将其诉至法院,开庭前便出现了双方发生纠纷的一幕。
“法官,我们兄弟三个都是爸妈亲生的,但是为什么爸妈只把我的田地收回去,不收他们的,这可是我养家糊口的本钱啊!他们偏心,能怪我不有意见吗?”庭审中,唐小文一个劲地数落着父母的不是。
发现双方的“症结”所在,法庭辩论结束后,我开始和双方当事人“背对背”地做起了调解工作。
“一年1500元的赡养费,三个儿子一年才4500元,两位老人这么高龄还自己种粮食,可见你的父母要求并不高,只希望有口饭吃,有张床睡……赡养父母不得附加任何条件,这是法律明确规定的义务!”我向唐小文讲起了法律,告诉他法律规定子女对父母有赡养扶助的义务,不能用生活上的不如意来违背法律的本意,而应当按法律规定执行。
同时,我也向他讲起了情理:“父母就像家里的老房子,你不去关心、不去想它,它就一直风里、雨里在那里;如果你要回去,它就在那儿随时迎接你。你有没有想过老房子是不是结实、是不是需要保护?你有没有想过老房子总有一天也会塌的?人都有老的一天,将心比心,谁都希望老有所依,其实你的爸妈并没有偏心,你作为家里的长子,你的父母怎么可能不希望你好,收回田土只是为了唤醒你对他们的重视啊。”
唐小文的眼眶渐渐湿润了,之前愤愤不平的他喃喃自语:“我错了,作为大哥我没带好头,惭愧啊!”
见时机成熟,我又来到唐老夫妇面前,和他们耐心的沟通、交流,用真心真情尽力化解着他们心中的不满,并向他们说明了大儿子想用行动来改过自新的想法,希望他们能原谅儿子。或许是我的话打动了他们的心,两个老人表示想和儿子谈谈心。
我便将唐小文叫到了唐老夫妇的跟前,顺势将老人的手放到了唐小文的手里,一瞬间唐老太的泪水涌出了眼眶。“儿啊,我们怎么会偏心呢,你知道的,作为大崽,你爸只把木匠的活儿传给了你,分田的时候也是最先由你来挑的块,你是家里的大哥,你爸中风的时候,你来看过我们吗?两个弟弟都比你懂得照顾我们些,你说我们怎么有想头?把田收回来只是想你多关心我们两位老人啊?”唐老太委屈地说。
“爸、妈,我知道错了,我以后一定会把你们照顾得好好的!”唐小文将父母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最终唐老夫妇与大儿子达成了协议,大儿子每年向其支付赡养费1500元,每年接其回家居住半年。
望着儿子主动搀扶着八旬父母缓缓走出法庭的背影,我内心无比激动,一个濒临破散的家庭又和好如初,意味着我们又为社会增添了一个和谐的音符。于我来讲,群众的事情并无小事,在具体工作中,我们可以通过一杯茶、一句话、一个眼神等等细节来搭建和当事人真诚沟通的平台,因为法律不是冰冷的工具,它还有温度,能给人以希望。在肃穆的法庭上,面对这样类似的家庭,作为一名法官,我们带给他们的不只是法律的威严,还有道德情理的正确引导,才能真正消除隔阂,重新唤回他们迷失的亲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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